罌粟開花了,有紅的、粉的、還有白的,真是美麗極了學并且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氣。它四外看去,無論牡丹、月季或芍藥,都遠遠比不上自己;不禁得意地想,我一定會被評為花中之王的。   但是,評選的結果出乎罌粟花的意料,它不但沒有被評為花王,就連十大名花的紅榜上也沒有它的名字。這是怎么回事?罌粟花傷心地去問養花老人。   養花老人意味深長地告訴它:“假如人們在觀賞之余,得不到高尚的享受,而只是鴉片煙的毒害,誰還會投贊成票給你呢?” +10我喜歡

高考,總會給每位參與者留下記憶。有的春風得意,有的苦澀難言;有的波瀾不驚,有的欲死欲仙。我的高考,是希望與失望的博弈,是生命與命運的抗爭,是榮譽與恥辱的爭奪,是自己與自己的戰爭。我在大學畢業后的多年時間里,還常常夢到參加高考的事情,甚至夢中都知道自己已經工作,怎么還有高考呢?可以說,這是對高考恐怖、恐懼的記憶,猶如被蛇蝎咬過一般,終生不會忘記。   ——題記   早上一上班,單位開會,我在記錄本莊重地寫上:2018年6月7日,星期四,晴。今日高考。   最近,我拜讀了淮北作家李端芹的散文《我的高考歲月》,文章寫他三十年前求學的艱難和三次高考的經歷。我在微信里留言,看了你的“高考”深有同感。只是,我的求學經歷比你更復雜些,更具有故事性。   客觀地說,一開始并沒有多少考大學的欲望,原因是當時我所在的農村中學教學質量比較差,況且是全國恢復高考的最初幾年。那時候,農村孩子能考上大學的是鳳毛麟角。對高考特別熱心的應該多是城市青年,甚至是經歷過上山下鄉的城市青年。   那時候,我就讀的鄉村中學——新集中學分初中、高中部,高中部是兩年制的。1980年畢業時,十八位男生到縣城參加高考,全軍覆沒,沒有一人達到中專分數線的。這就是我的第一次高考。我記得很清楚,就在那年參加高考的頭天晚上,不知什么原因,我第一次遺精,就像女孩第一次“來紅”。后來知道,少女的初潮,是青春期到來的重要標志之一。小伙子的初次遺精,是男孩轉變成男人的標志之一。這說明,我從這天起,我從生理上變得成熟了。   當然,無所謂希望,也就無所謂失望。也能看出,我當時所在學校與城市學校在教學質量上的差距。所以,我們畢業了,這所學校的高中部也被“砍”了。這片鄉村的孩子再讀高中,就都要到另一所學校——包集中學上學了。       其實,當時讀到畢業參加高考的學生,都是在小學、初中、高中成績拔尖的孩子。那時候讀書,并不都是把心思用在學習上,學校也是這樣,經常有一些支農活動。我讀初中時,就多次參加下鄉插稻秧,或在高粱地里打坷垃。當時,成績好些的同學也是井底之蛙,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一種什么狀況。假如說,我們這些農村孩子就是一棵棵莊稼,因為缺少必要的肥料養分,缺少知識的澆灌,到了秋天,顆粒無收,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。   考不上大學,干農活就是了,也是照樣活人的。一天傍晚,我扛著鋤頭,從湖地里干活回家,在村東頭的馬路上,遇到騎著自行車北行回家的邵老師。邵老師見了我,下了車,第一句話就是:開學后,到包集中學復習去!我笑笑說:好!邵老師是我們的高中數學老師。新集中學高中部“砍”了后,他和其他幾位老師就都轉到了包集中學,繼續他們的高中教學。   那年9月,我和其他一些同學一樣,背著書包,帶著被子,走進了包集中學的校園,成了復習班的學生。好像也就上了一個多月的課,有幾個同學又回到了各自的家里,這其中就有我。在跑回家的同學里,一位學做了木匠活,一位跟隨父親當了獸醫,我則在鄉村里當了一名代課教師。其實,那時候,鄉村孩子是沒有多少出路的,考大學的目的,就是覺得能吃上“商品糧”,擺脫“面朝黃土背朝天”的勞作。我回到家鄉當小學代課教師,與我的堂兄有關系。堂兄當時是家鄉小學的民辦教師,也是這所小學的校長。他說,回來先干代課教師,聽說很快就會有政策,以后也可以轉正成為公辦教師,一樣吃“商品糧”的。那時候,我就是鄉村田野里的一只“燕雀”,根本就沒有什么“鴻鵠之志”,就聽從了堂兄的建議,在這所叫“馬莊小學”的土坯房里,成為了家鄉孩子眼中的“老師”。當時,“馬莊小學”是五年制教學,我被安排教四年級和五年級算術課。那時,我妹妹(排行老三)正好念五年級,就在我教學的班級里。可以說,一個高中畢業生,教小學算術,是“小菜一碟”,但我一點不敢馬虎。五年級語文課是堂兄教的。堂兄比我大幾歲,是早幾年的高中畢業生。我們關一個老奶奶,就是說,他的祖父和我的祖父是親兄弟。堂兄兼著校長一職,對學生要求比較嚴,有幾個不愿學習調皮搗蛋的孩子,常被他揍哭,并攆出屋外站墻根。那時候,不會有家長因孩子在學校被老師狠揍來找事的。鄉人的口頭禪就是:孩子不聽話,你就給我使勁打。我當時年輕氣盛,感覺也好,有時也學著堂兄,對個別調皮孩子“出過手”。記得有個孩子,現在叫不出名字了,只知道跟我同姓,比我要晚一輩,家住我家南面一里地。他不僅自己不學,還在課堂上搗亂。他的頑皮,令我無法忍受。我就走到他的座位上,右手擰著他的耳朵,拽著把他拉出了教室,并往他的頭上揍了幾下。可他根本不在乎,我回到教室講課,他仍然伸頭對同學擠眉弄眼,令你哭笑不得。       那時候,我備課認真,教學嚴謹,得到了堂兄和其他老師的認可。一次,鄉職教辦的同志到學校檢查,還專門聽了一堂我的教學示范課。   可以說,當時我的“夢想”,就是能夠早日轉為公辦教師,拿上一份工資,補貼家用。多年后,堂兄實現了夢想,轉為公辦教師。那時候,堂兄早已娶妻生子,有了孩子。堂兄夫妻共生育了四個孩子。堂兄快到退休年齡的時候,他和堂弟宋同軍一起去淮南為小兒子定親。小兒子開的昌河車。回來時,發生惡性車禍,奪去了三人性命,原本的喜事變成了喪事。我還專門從淮北趕回去參與了喪事的料理。這是我大學畢業工作多年后的事情了。   春節過后,學校開學了,一天,在上班的路上,迎面遇到“大隊書記”。我知道,他跟我們家族還有親戚關系,我干代課教師,雖是堂兄提議,肯定也是經過他同意的。因為,我的有限薪資要由大隊里出。他騎著自行車,估計是到鄉里開會或辦事的。他看到我,便撇腿下了車,兩手扶住車把站住。好像是沒有什么前奏,他就對我說:該考學不考學,教什么書呀!說完,就走了。   我站在原地,愣怔了一下,問自己:是呀,為什么不繼續考學呢?可是,如果考學,再回到包集中學讀復習班,肯定跟不上課的,考大學更無一線希望。我何不像其他有的同學一樣,走一條捷徑呢?這條捷徑,就是跟著初三復習,考初中中專。盡管這樣有違國家政策,但好多人都在這樣做,我的同學里就有人如此在讀,我為什么不能呢?   距離中考也就三個月的時間了。我放棄了代課教師一職,走進我原來的中學,進入初三班學習,成了我弟弟的同班同學。我比二弟大三歲,他剛好讀初三。當年中考,也只有四位同學達到了中專分數線。我是其中之一,分數最高。另三位同學中,好像有一位情況跟我差不多,也是讀過高中的。還有位邵姓女同學,跟我住一個莊子。接到通知,去縣城體檢。那天,天下著雨,我和女同學每人打把傘,去學校集合。路上,我有一種對未來的喜悅憧憬和幸福感……   俗話說,怕鬼有鬼。現實一下子粉碎了我的夢想。   因為有人舉報,我的中專理想破滅了。       怎么辦?我的善良的母親只有偷偷地抹淚,父親也是默默無語。二舅來到家里,給我一些勸慰,他說的兩句話,我至今記憶猶新:哪里的黃土不埋人呀?哪棵樹上都能吊死人。要走出困境,還是要靠自己啊!   我知道舉報嫌疑者,就是跟我的家族有矛盾的人。那時候,鄉村屬于生產隊時期,人與人之間矛盾叢叢,不同家族之間因為各種利益糾紛不斷。對我考學的舉報,正是對方的一種報復。對此,我和我的父母十分無奈。唯一出路,是繼續讀書考學,這反而成了一種激勵。當時,農村土地改革已經從包產到組,發展為包產到戶了,我家里也分了十多畝農田。為了讓我回校讀書,考上大學,為自己和家庭爭口氣。父母親狠心讓二弟下學,沒能繼續讀高中,幫著他們種地。其實,二弟還是十分想念書的呀!好在后來,二弟在家也當上了代課教師,既教書又不耽擱種田。再后來,二弟還讀了師范,轉為公辦教師,吃上了“商品糧”,并在我讀大學期間先我娶妻生子,過上了較為幸福的生活,讓我有了許多安慰。   再回到學校讀書考大學,那是一件多么艱難的事呀!當年,堅持在包集中學復讀的同學中,只有一位同學走進了高等學府,其他同學均名落孫山。   1981年暑假結束,新學期開學,我又到了曾在這里復讀過一個多月的學校——包集中學。我沒有再上復讀班,而是進了高二應屆班學習。這個班的班主任是也姓宋,教我們化學課。懷遠的宋姓都是一個族譜的。我和宋老師是關一個祖墳的,他的某世祖上跟我的祖上是親兄弟。       讀書的努力和艱辛就不用多說了,關鍵是我的身體不夠爭氣。曾經在右邊的腰部長個膿瘡,引起右腋窩淋巴結腫大,大到如一個雞蛋,疼痛難忍。學校醫務室的醫師看了,說只能做手術。做手術?要耽誤多少時間呀?后來,父親知道了情況,在集鎮上的一個土醫生那里買了兩貼膏藥送到學校,沒想到,還真把腫大的淋巴結治好了。真是土方治大病。前段時間,我因感冒在社區醫院打吊針時,跟這里的老醫生說過這件事情。老醫生說自己過去也熬過這樣的膏藥,里面有蝎子、蜈蚣、蛇蛻等毒性很大的中藥,以毒攻毒,就能治好許多疾病。現在很少有人再費心費力熬制那樣的膏藥了。   到了下學期,我的身體狀況更加糟糕,一度身體乏力,無精打采,夜晚失眠,有一種無法堅持的感覺。星期天回家,父母見了,十分心疼。父親說,實在不行,就回來種地吧,一樣活人。這時,我也是因不爭氣的身體心灰意冷了,決定不再與命運抗爭,放棄學業,回家跟隨父親當個農民。其實,父親原本讀過縣城師范的,在國家急需人才的時候,在師范上了兩年學就被分配到鄉村學校當教師,那時候,他就是一位吃“商品糧”的公家人。幾年后,在“七級工八級工不如農民一擔蔥”的年代,說是因教書頭痛,放棄了“商品糧”,回家當了農民。幾十年過后,父親有了偏癱狀況,經檢查,是一個很大的腦膜瘤引起的,當時作了腦膜瘤切除手術,距今已過去十八年了,耄耋之年的父親和母親還在老家安享晚年。我一直在想,父親早年的頭痛與這個腦膜瘤有沒有關系呢?       星期一的上午,我借了一輛自行車,回到學校,準備跟老師告別,帶上被子、書本棄學回家。在跟宋老師道別時,他開始沒有說話,停了一會,就說:有病治病,挨到畢業再說吧!一句話,我又留了下來,繼續跟班學習。這期間,我到縣城醫院做了檢查,也沒查出什么病來,醫生說是身體弱,給開了中藥。在學校,好心的陳老師每天早上和傍晚幫我熬中藥。在新集中學讀書時,陳老師的愛人高老師,是我們的政治課老師,他們都是我萬分敬重的老師。就這樣,我一邊讀書、一邊吃藥,把書當成了藥,也把藥當成了書,硬是挺過了那段時間。   那時候的高考升學率極低,農村學校能考上大學的只能占百分之幾的樣子。而且不是說你高中畢業了,就可以直接參加高考。這中間還有一次初選考試。就是說,每個學校參加高考的學生是有名額限制的,要淘汰部分成績差的學生。那一年,我通過了初選考試,具有了參加高考的資格。那時,我在班里的成績是排在十幾名的樣子,能否考上中專以上的學校,就要碰運氣了。   這就是我的第二次高考。高考分數下來了,我的分數距離最低分數線差了14分。這時的我并沒有太多的沮喪,反而有一種別樣的興奮,感覺距離大學的校門不遠了。我決定繼續努力,繼續復讀,一定要考上高等學校,哪怕是一所中專學校,也算實現了自己的夢想。   這一年,我最早的高中同學,同樣在這里堅持復讀的,一位考上了大專學校,一位從理科改為文科的,考上了糧校。現在,他們一位是縣教育系統的領導,一位是糧食系統的總會計。   1982年暑假過后,新學期開學前,我拿著分數單,到懷遠三中找到在這里生物課的宋老師,想在這所縣城中學復讀。這位宋老師的家,在我家的北邊一里路的地方,比我長一輩,我稱他大爺。他在學校教書,大娘在農村務農,三個孩子跟他在城里上學。大爺接過我的分數單,看了看,說沒問題。我便成了這所學校復習班的學生了。之所以找宋老師,還有一個原因,就在他曾幫助我的一位堂弟在這里讀初中。那時候,鄉村孩子能在城市學校讀初中也是極少的事情。可以想象,這位堂弟的父親、我的三大爺(跟我父親是一個奶奶的堂兄弟)是花費了多大的精力把他弄進城里學校的,又是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啊。我在懷遠三中讀高中復習班時,這位堂弟正好讀初三,目標是考上初中中專。   這一年,我的身體基本恢復到正常狀態。我的精力全部用在了每門課的學習上。也不太顧及老師教學的好壞,和其他在這里復讀的農村孩子一樣,不愿浪費一點時間,聽課、看書、做題。這期間,我還經常寫日記,多是鼓勵自己的話語,也有“報仇”的話,就是對當年的舉報者耿耿于懷,以此鞭策自己。學校位于荊山的山坡上,距離白乳泉風景區很近。即使晚飯后到石榴園散步,也要帶上書本,瞅上幾眼,根本沒有心思青睞身邊的風景。唐朝時期,李白曾踏游到懷遠荊山白乳泉,在這里暢游采風,留下了不少詩篇。     復讀的時間難熬,但也感覺過得太快,一年一度的高考“大賽”又到了。這便是我的第三次高考。   考試期間,天氣極端炎熱,我們這些在城市學校復讀的農村孩子,不像城里的孩子,有父母的百般照應,我們都是自己照應自己,自己給自己打氣。三天考試下來,身體有一種虛脫的感覺。我和叫趙姓同學都感覺考得不好,恐怕連個中專都上不了。我倆約定,書本和被子就放在學校,不再往家里帶了,今年走不了,來年再戰。   高考回家后,一直覺得沒考好,每天揣著悲傷的心,掛著欠人家錢的臉,多是躺在小床上不言不語,父母親也是每天小心翼翼,不敢多問。   放榜了。出乎意料的是,我和趙姓同學分數均超過了本科線,并同時被淮南礦業學院錄取,在一個系的兩個專業讀書,并順利完成了四年學業,分別在淮南、淮北兩大企業工作。   當年,參加中考的堂弟落榜了,沮喪不已,后來參加了第二年的中考,被農校錄取。后來,分配到鄉農科站工作,結婚后,有了可愛的女兒。上面說的車禍中的堂弟,就是他。他和堂兄是關一個奶奶的。前些年,我每每回家,都要跟在校長堂兄、農技員堂弟一起喝酒聊天的。一場車禍,他們均離我遠去。至今,每每想起,我還是胸痛不已,淚水欲滴。   大家可以想象,在我知道自己高考分數的時候,會是一種怎樣的狂喜嗎?可我還是努力克制自己,壓抑著懷里直往上亂串的歡喜兔子。因為,我讀過范進中舉的故事,我真的怕成了現代版的“范進”,讓自己的心血白流,讓父母“雞飛蛋打”,更加悲傷。   在我終于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后,我的父母專門買菜,在家里辦了兩桌酒宴,一桌是我要感恩的老師,一桌是家族的叔叔大爺。感謝他們一直以來對我的關注和關懷。我請來了最初鼓勵我考學的大隊書記,也請了“舉報者嫌疑人”,他當時也是大隊干部。當天,大隊書記還跟我父母說,“請他干啥?”父母也許跟我想的也許一樣,請他是由多層含義的。若干年后,再想感謝大隊書記時時,他已因病去世,萬分遺憾。   “昔日齷齪不足夸,今朝放蕩思無涯。春風得意馬蹄疾,一日看盡長安花。”唐代詩人孟郊四十六歲那年進士及第,滿心按捺不住得意欣喜之情,便化成了這首別具一格的小詩。詩一開頭就直抒自己的心情,說以往在生活上的困頓與思想上的局促不安再不值得一提了,今朝金榜題名,郁結的悶氣已如風吹云散,心上真有說不盡的暢快。這就仿佛是從苦海中一下子被超渡出來,登上了歡樂的峰頂;眼前天宇高遠,大道空闊,似乎只待他四蹄生風了。孟郊兩次落第,這次竟然高中鵠的,頗出意料。   在電影《全城高考》里,由方中信飾演的男主角范老師在面對學生評論這首詩時說,無論是千年前的詩人孟郊,還是現在的我們每個人,金榜題名的喜悅和名落孫山的沮喪心情,都是一樣的,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。     作者簡介   宋同文,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、中國煤礦作家協會會員,企業報主任編輯。曾在《清明》《安徽文學》《詩歌報月刊》《陽光》《西部散文選刊原創版》等文學期刊發表報告文學、小說、散文、詩歌等作品多篇,出版文學作品集《黑火焰·紅火焰》《語言的N種表述》。 +10我喜歡

戒煙     作者:唐錦祿     主編:非   魚         "張大伯戒煙了!"這消息像長了翅膀,飛進了我們這條小巷。寧可缺一頓飯,也不肯少抽口煙的張大伯居然戒煙了。       張大伯原先抽旱煙。后來日子富裕了,他也抽起了過濾嘴香煙,張大媽幾次勸他戒煙,他就是聽不進去。        一天晚飯后,兒子張前說:"爸、媽,我想去考公務員,整天在家,心里也不是滋味。"張大伯點了一支煙,嘆了一口氣:″孩子,爸知道你的心思,但這考試能是真的嗎?它只不過是聾子的耳朵,擺擺樣子!還不夠人家走后門的呢?"″爸,你怎么能這樣說呢?現在不同以前了。那電視上不天天都在宣傳公平競爭嗎?只要咱有本事,國家、社會就不會不要!"兒子有點不服氣。       后來,張前就沖著那股倔脾氣,悄悄去報了名,并順利通過了初試。秘書這個職位要錄取三人,他暫居第二。       張大伯聽說兒子考了第二,心里暗自高興。晚上,張大伯一邊不緊不慢地吸著煙,一邊說:"孩子,你知道那兩人是誰呀?″″嗯,第一名是市委汪書記的兒子,第三名是計經委主任的女婿,爸,你打聽這干什么?″張大伯心里頓時又涼了,"兒子,只怕你命不好,這下又沒戲了。"″爸,你怎么……怎么成了老糊涂了?″兒子急了,"不是跟你說了嗎?現在是公平招考,公平競爭,誰有本事誰上,怕什么?"張大伯頭搖得像撥浪鼓:"這些年,我什么事沒見過?依我看,考也是白考搭。""那如果我考上呢?"兒子的倔脾氣又來了。""那我馬上戒煙!""好,君子一言一一駟馬難追!″       沒幾天,面試開始了。張前整了整衣服,深吸了一口氣,從容自如地走到考官面前。一開始,他對答如流。再加上他那流利的普通話、抑揚頓挫的語調,使考官露出了笑容。可臨近結束時,一個問題難倒了他,就像打熱的槍瞠卡住了殼。張前咬著嘴唇,皺著眉頭。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,考場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他頭上滲出了一層汗珠,他聽見那″怦怦"的心跳聲。終于,經過一番深思熟慮,張前說出了自己的答案……        已經是傍晚了,張大伯坐在家門口,等著兒子回家。"咚咚咚",兒子回來了。″爸,媽,我總成績第一名。"張前的聲音有些顫抖。       張大伯直撓頭,嘆道:"沒想到,真沒想到。""爸,你不說,我考上,你就戒煙嗎?"″對對對,從今天開始,爸爸我正式戒煙。" +10我喜歡

小說   凜冽 葉稻葵   一 一場雨落下,接著入了處暑,莊稼長得旺盛,大地像個經了事鉛華洗盡的浪人,脫了層皮后終于緩緩地醒覺過來。 他叫陳遲,陳家村響當當一后生。上世紀70年代,他給陳禁火家帶來了曠日持久的歡笑。陳禁火是個耿直的農家老漢,村里人卻笑話他,忙了半輩子田地,自個兒沒忙出半根秧苗。他咽不下這口氣,幾經耕耘,天爺終于順遂了他,兒子名字里的“遲”,大意就是遲來的歡樂罷。 然而這歡笑背后不無遺憾,小玩意兒生下來嘴巴缺了個口子——豁嘴子。 陳遲沒想過這張豁嘴將來究竟會給他帶來什么,日久天長,小家伙初長成人了。做兒子的無意,做老子的心里的愧對倒是與日俱增。每每從農地回來看到兒子莽莽癡癡的五官,他心里真不是滋味兒。陳遲十歲那年,陳禁火終于狠下心,從自己屁股上割了塊肉,縫進了陳遲嘴角的疤瘌。 “他嘴里什么味兒……是他爹腚上的屎味兒。”陳遲的嘴角算合上了,但說話仍不利索,細細的陰風在牙縫里鉆,流言便吹進來了。 陳遲不愛說話,眼皮子不眨木木地能聽別人說話聽一個晌午。村里有棵老榆樹,夏天天熱,樹下就有很多人乘涼。陳遲的童年記憶里,老榆樹下總是很熱鬧的,只要長了嘴的人都在說話,唯他例外。莊上的人往上數兩百年是一個祖宗,但說話口音各不相同,陳遲去鎮上中學讀書,聽不懂同學嘴里的方言,他便不跟他們多言。同學們捧逗他、笑話他,他裝作不在意,只是平日里總掛著一副沉悶的驢臉,那臉已經有了忍辱負重的雛形。為了節省家里開支,他每天在校門口通往陳家村的土路上來回奔波,塵土漫天飛舞,一輛輛自行車絕塵而去,塵埃落地便能看到他莽莽的出汗的形象了…… 初中畢業他果斷放棄去縣城讀高中的機會,倒不是學業不逮,而是不想再受同學們的非議了。他說要出去見見陳家村外的世面。陳禁火沒搭理這弱不禁風的獨子,他看著兒子,心里乏乏地感到力不從心。 老陳不置可否,陳遲兩次鬧騰,陳禁火惱火道,那你記住,學是你不愿上,不是我們不給你上,以后別后悔。   二 臨近傍晚,火燒云把西天燒紅了,夕陽像被開水燙開的豬皮,再過一會兒,夜幕降臨,跪了半個時辰的陳禁火全身僵硬。 “他舅還沒來?”陳禁火道。 “沒來,這條坡窄,他舅不會出事吧?”火把堆里有個女人出來,是陳遲的母親。本家的人都舉著煤油燈和火把在村口等。 陳遲也在坡下等,他看著燒紅后又燒焦了的夜空,夜色籠罩在每個人身上。“歸去吧,舅舅不得來了。” “不來?他怎么會不來,年初我就跟他打了招呼,上個月去鎮上碰到他又提醒過的……不會不來的。” 陳遲他舅終于在夜色中騎著自行車來到,星星點燈,陳遲看不到舅舅的表情,但隱約感覺到舅舅的嘴角在笑,似乎是有意的不友好的笑。 “終于把你盼來了,他舅。”陳禁火喜笑顏開,湊上去攬他。一群人提著燈歸去,陳禁火把自家的燈遞給陳遲,讓他領頭往村里走。 那場酒席大約是陳遲有史以來見過的父親最婆婆媽媽的一次。村里人吃過飯便散場了,最后只剩父親還有他舅老爺。他舅老爺原本打算祝了壽就往回趕,陳禁火拽著他舅的衣服喊,天上雷公,地上舅公,舅舅最大,難道這酒喝得不痛快? 母親在廚房里拾掇剩飯,廚房后面的豬棚里牲口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。陳遲跑到廚房里問母親:“娘,還有花生米嗎?爹讓你上點鹽花生粒和米醋。” 酒過三巡,兩個年歲相近的老頭喝得眼睛通紅。他舅知道禁火酒量深,還會勸酒,莊上四里八村沒人是其對手。他舅酒量也猛,棋逢對手,禁火喜出望外,怎會放過他?喝酒這件事曾經是陳禁火引以為傲的兩件事情之一,另一件便是姍姍來遲的陳遲。當年,陳禁火家的和他舅老爺家的同時懷上,陳禁火最終心愿順遂,這讓陳遲他舅懷恨在心。喝酒呢,要不是十年前一次喝過量得罪了上面來的新書記,現在他也許就不在村里了吧。在新鎮委書記面前撒潑說混話,還嘻嘻哈哈摸書記原本就沒幾根毛發的頭,把村里干部嚇得腿抖,他酒醒后卻說什么都不記得了,從此,再也沒人待見他的酒量。 晚上的酒席是他讓陳遲周密安排好的。舅舅上座,外甥作陪,把本家幾個能喝酒能說道的老東西喊過來一起,陳禁火覺得,這酒只要他舅沾一口,兒子陳遲跟他舅學手藝這事絕對能成! “我還是得回去,車鋪事兒多,沒我不行。” “我看你喝得多了,在家留一宿,明天讓你外甥送你回去。” “我沒事兒,我得回去,我不回去不行。” “哥,我看還是別回去了,這黑燈瞎火的,坡窄路陡,夜里風大,明天回去吧。”陳遲母親上來對她哥說道。 “是啊,舅,別回去了,我明天送你回去。”陳遲說道。 “我得回去,我……沒事兒。”他舅在集鎮上開了個修車鋪,據說鎮上的自行車都經過他手。他舅是響當當的修車匠,車修得好,名聲在外,沒有人不知道。 陳禁火忖他舅老爺酒量差不多了,再喝就得趴地上。他很得意,心里話直冒上來:“你外甥今年不念書了,以后他舅帶著外甥一起,讓他給你打打下手,能學門手藝最好。”   第二天,在朝霞的指引下,陳遲一路向東,載著他舅蹚回鎮上。他舅不僅是手藝人,還是個響當當的生意人,外甥來了,他立馬清退了原來一個月60塊雇的伙計,給外甥的價錢是一個月12塊錢。陳遲沒有搖頭。 陳遲在舅家吃住,白天跟著他舅在修車鋪做學徒,晚上便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小柴房。白天忙,晚上累,他已經沒有心思看那些令他振奮的報紙。夜晚他躺在床上最常想的事就是如何盡快學到本事,以后單立出來。舅舅家有三個表姐,他頂不喜歡和那三姐妹在一個屋子里吃飯,他受不了大表姐身上那股味兒,后來才知道那就是“狐臭”。他來了半年,仍然對狐臭散發的特別味道心有余悸,一日三餐,舅舅一家人圍著飯幾打邊爐,他習慣夾些菜獨自去后院吃。舅舅無所謂,三個女兒家卻耿耿于懷,日子久了,對這個不懂事的小表弟越發感到厭煩了。 外甥不孬,他舅識貨,看出外甥悟性高,在他修車鋪學手藝,別人需要一年的功夫他這外甥只要半年時間。外甥在修車鋪給他打下手,來過的熟人卻專門找他外甥。想到這,舅舅的心突然緊繃一下,長江后浪推前浪,一代更比一代強,話是沒錯,但讓聰明的后生搶了飯轍,這輩子怕是抬不起頭。 他舅不得不留一手。再學深一點的,他舅總是期期艾艾,欲言又止,心里藏著事兒似的,經常讓陳遲做些瑣碎的零事兒,修修補補的事兒。直到一天,他差陳遲去縣里買些螺釘和配件,那一趟回來,事情有了轉變。 “手藝學到了,就懶了!”大表姐在堂屋里指桑罵槐。 “爹,看來當初娘猜中了,你帶家來的哪是你外甥,分明是一只白眼狼。”二表姐正是初長成人,說話越來越有勁兒了。 陳遲緊鎖房門,他分明聽見了,但無動于衷。他的心思似乎在別處。 “別以為這碗飯好吃,你舅年輕時吃了多少苦!要跟你訴三天都訴不完。”舅媽對陳遲說道。 舅舅沒說話,吧嗒吧嗒地抽煙,表面氣定神閑,實際是不怒而威。他由不得外甥再這么懶下去,從縣里回來,陳遲像變了個人似的,白天磨磨蹭蹭地干完手頭的事,晚上在場院吃過飯就消失不見了,他舅不知道外甥去哪兒了,回來后陳遲就一句話:去外面拉屎去了。 臘月里最冷的一天,舅舅終于開口了:“陳遲,快過年了,家里殺了豬,你舅媽燉了一鍋肉,這幾天多吃點肉,吃好了回家,工錢我都給你算好了,你再數數?”桌上有一沓毛錢,這都是從修車鋪掙來的,讓舅舅疊得整整齊齊。 “舅,我做得不錯。” “沒人說你做得不好,你好玩,不是吃苦的命。” “舅,我工錢不多。” “不是這回事,該學的你也學差不多了,收拾收拾,今晚有你愛吃的紅燒肉,你放開了吃。” 太欺負人了。陳遲心里一陣委屈,但他沒有讓舅舅看扁,強忍著的淚水走出舅舅家才開始涔涔落下。 陳遲從舅舅家離開,沒有直接回陳家村,而是去了集鎮郊區的一個小山窩。這兒就是他跟舅舅撒謊拉屎的去處,他經常晚飯后到這兒來,這里種了很多蘋果樹,郁郁蔥蔥的果樹透著果香,醉人心脾。山窩里的風很野,吹一陣人就有了困意,他每次來這里都得好好地睡一會兒,直到夜幕降臨。他就是在這里認識荷花的,荷花是讓他心動的女人,那天傍晚,他躺在果樹林里,聽到不遠處有人過來,他就在暗處觀察動向。 “你是誰?”        “我在這里躺一會兒。” “偷了幾個果子?”荷花笑著說 “我不是偷果子的,我真沒騙你。” “我們這里路人吃幾個果子不算偷。” “這果林是你家的?整個山頭都是?有五十畝吧?” “你是鎮上的人嗎?我爹是陳淮林,你知道吧?” 陳遲搖搖頭,他真的不知道遠近皆知的本鎮果農陳淮林。那片果林深深地吸引了陳遲,只要有空,他的心思便鬼使神差地飄到山野,在蘋果葉子里尋找荷花。每次來,他都藏在暗處,靜悄悄欣賞荷花的臉,她的皮膚白里透紅,眼睛炯炯有神,頭發烏黑發亮,除了這雙腿,陳遲覺得荷花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。 他問過荷花,荷花說,她從小就幫父親看果園,有一次不小心從這里跌下去,福大命大,但腿從此瘸了。 他也告訴荷花他嘴邊這塊肉的來歷。 “她瘸我缺,都不是全人,正好成一對。”陳遲嘴巴一歪,漏風的笑容很僵硬。他笑荷花也跟著笑,他喜歡看荷花的笑,那笑就像夏天最清爽的微風,足以讓他一輩子陶醉。     三 回到陳家村,陳遲變了個人似的。沒人相信疤瘌嘴還能從外頭討回媳婦,雖然是個瘸子,也比村里同輩的強很多。陳遲到荷花家提親時,荷花的父親就咧著嘴喜歡這女婿,不論他家貧富,只要陳家人對他女兒好就行。這門親事說成了連陳遲母親也困惑:他一個疤瘌子,還有這福氣?倒是陳禁火一聲不吭,不置可否。 辦喜酒那天來了很多人,荷花家里來了鳴鑼香銃和豐厚的嫁妝禮,陳遲他舅也來了,他舅和陳淮林認識,倆人打了個招呼然后沒吃飯就走了。陳遲心里什么都明白,他舅在跟陳家兩代人賭氣,看他沒啥本事能把媳婦娶回家,心里不好受,何況當初把外甥趕出去,哪有臉喝外甥的喜酒?!事已至此,如果他不干出點玩意兒,這氣將永不消停。 陳禁火也能看出這里面的名堂,加上陳遲在他跟前把在他舅家做學徒受的委屈夸張一番,煽得陳禁火在家里直跺腳。婚后,陳遲問父親借一筆錢,想趁著手藝還沒荒廢,搭個修車棚干點生意,地點就在陳家村的村口,因為早有耳聞,省里要修路,省道經過陳家村的陡坡。 陳禁火湊了一百,荷花他爹也湊了一百,這事算順利的了。 陳家村不似集鎮,但年后施工隊一來,瀝青鋪上去,道路就變得四通八達了。一頭連著集鎮,一頭繞到賀蘭山,這下好了,一條省道連接了周邊四五個村,有人說,陳家的列祖列宗在地下顯靈了,要致富,先修路,陳遲這檔子營生夠他養一家子的了。 修車鋪搭好后,他便一門心思在修車上。所幸在老混蛋舅舅那兒還是學到了一些真本事,比如補胎,他現在活學活用,自己摸索,補胎的事兒漸漸能夠應付下來。平時他的打氣筒不讓人碰,路過的人打氣要收費,五毛錢一次;補胎按洞算,一個洞他舅收一塊錢,他按五毛算,比老混蛋少賺五毛錢不是他不自信,而是打算和老混蛋搶生意斗到底。鄉里人愛討價還價,看他價錢實在,信得過他的人越來越多,這樣半年下來,也算輕車熟路了。 他習慣叫這條路“坡”,雖然這已是一條光亮平坦的柏油路。從坡上往下眺,成片的稻田和匯流的湖泊交織在一起,陳家村的村貌一覽無余,視野和心胸格外開闊,然而他卻總是想到他舅。 他忘不了舅舅對他說的話,更忘不了舅舅說話時的表情。他從舅舅家離開的那天清晨,空氣混濁,天上一點藍都沒有,他覺得世界和生命都在盡頭等著他。好在他還年輕,才二十不到,活著是一種權利,更是一種義務,該吃的吃,該喝的喝,這世界還像原來一樣,一秒不差地運轉著,誰也顧不上搭救一個泄了氣的年輕人,老天爺沒讓你死你就老老實實地活著。老天爺是眷顧他的,讓他現在過得很得勁,每天差不多有二十塊錢的收入,他心滿意足了。   “不行,得漲價。”荷花說,“過去是為了攬生意,現在如果不提價,別人以為你補的胎有問題。”荷花說得沒錯,陳遲猶豫不決,但想到還差兩家人的錢,他也感覺再怎么也得加價了,打氣從五毛錢漲到一塊,補胎一個洞漲到一塊五,不給講價。 小兩口還有一個念想,等過完年就跟父母商量。荷花在陳家村住不慣,經常夜里驚醒,她說屋頂天窗上經常探出一只夜貓子,眼睛雪亮雪亮的,嚇人。陳遲熬了幾宿,卻看不到夜貓子。他把荷花送回娘家。老丈人說他們有一塊地皮,這里離集鎮近,將來把修車鋪搬到這邊來。陳遲覺得這是一條好出路。 從集鎮回來的路上,他專門去軸承廠淘了一包廢棄的配件,放在自行車的后架上。經過坡上的時候,他有意識地減速,像著了魔似地眷戀起來。后來有人回憶起來仍然記得陳遲在坡上慌慌張張的樣子。 他沒有白費,人在做,天在看,下午就推來五輛自行車,還有一輛摩托車。摩托車司機是鄰村的,他們是初中同班同學,那時候他們還是同桌,但說話甚少。鄰村開了許多私家石灰窯,先富起來的一批人里買摩托車成風,只要他們想到集鎮或縣城里去,必得經過陳家村這條陡坡,老同學也不例外,但老同學在他的修車鋪低頭了。 “哎,這條道鬼得很,這么厚的輪胎也泄氣。” 陳遲把內胎撥出來,放進水盆里,繞了一圈,很快冒起一連串氣泡,這生動的場景讓陳遲覺得安慰,他把輪胎補好后像修自行車一樣擂擂人家的車座。 “老同學,開個價吧。” “不多收也不少收,老價錢,摩托車二十。” 老同學猶豫了下從皮襖里掏出一張二十的錢,沒打招呼就登上摩托嗖得箭一樣離開了。陳遲知道像這樣的人是不會跟他討價還價的,這種人好面子,這樣的人覺得沒有比面子更值錢的了。 “路上慢走,以后路過進來喝茶。”陳遲在他身后撂下這句話,心里卻在想:“你咋不大方了?老子宰的就是你個王八蛋。” 他不聲不響地漲了價,接下來的單子,打氣他收五毛錢,補自行車胎他收十塊錢,補摩托車胎他收二十塊錢,一個下午他不聲不響地干完十幾單,車主給的錢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進錢箱。 “你哪村的?” “陳家村的,咋了?” “小兄弟做生意精明哩。” 車主抬腿上了自行車,又回頭沖他笑了笑,然后駛入了寒風凜冽的205省道。陳遲把人剛才遞給他的十塊錢毛票掂在手里,腦瓜仁兒一刻不忘剛才車主高深莫測的冷笑,他覺得,能擠出那種冷冷笑容的一定是六親不認、心神強悍的人。   “你姐夫想買輛自行車,錢一直沒湊齊。你看看能不能借點。”大姐道。 “還差多少?”陳遲冷冷地問。 “一百塊……五十,四十也行。”大姐開了口,說出一百的時候自己都有點怵,這不自信竟讓陳遲有一絲不忍。平時姐姐和他很少來往,姐姐不是貪吝之人,何況這個訴求對于他來說不在話下。 “我給你三十,你們不用還了,以后借姐夫的車,你別攔著。” “哪有的事,你是她嫡親的弟弟。”大姐夫急急忙忙而又低聲下氣道。 “爹,我和荷花商量,想從家里搬出來,她爹給我們置了一塊地皮,我們忖著集鎮那頭生意比這兒好,提早把房做成。” “你跟我說不著。”陳禁火惡狠狠地說:“娶了跛腳還不安分,還要做人家倒插門上門女婿?” “他爹答應給我們一千塊錢,加上我們自己的,緊緊手足夠了。”陳遲說到的一千塊錢,送荷花回娘家時,老丈人是答應過此事,但長遠來看,老丈人也不會白給,這債遲早得他陳遲自己還。 “鬼迷心竅哩。”陳遲的母親在旁邊指著他道。 陳禁火氣得直哆嗦,他知道兒子靠補胎掙了錢,這一年時間,他看到兒子拼命地干,大太陽曬,大劈雷頂,就這么一步步過來,他從心里感到安慰,但對于兒子用通知一聲的命令口吻和他說話,他不能接受。 “蓋房?你物件都準備齊了?他答應給你們一千塊錢?” “荷花有身孕,她不喜歡在這里……她爹答應給我們蓋房。” “我不同意,分家的事情我說了算,想分家,等我歿了再說。” “我不缺錢,分了家我出去單過,每個月給你二老五十元,在集鎮上能賺得到,再說,我也不喜歡陳家村。”陳遲從屋里走出來,風很大,凜冽的寒風吹在他眼角,他感到些許涼快。他在村委會的喇叭里聽到最近三天的天氣預報,說是將有大暴雪,請各家村民重新修葺屋頂,他沒在意,他一直以為人的聲音具有一種欺騙的味道,不像一個個排列整齊的方塊字讓人看著踏實。字都是真的。 大姐夫從后面追上來,他好像在剛才父子間的對話中聽出來點什么,他們平時很少來往,大姐夫是村里殺豬的,他對大姐夫沒有多少好感。大姐夫追上來問:“真要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?” “我不想呆在陳家村。” “你走了爹娘咋辦?” “一個月一百塊,好辦。”他說完立馬后悔了,從五十到一百,從嘴巴出有耳朵進,他暗自盤算修車鋪的買賣賺來的積蓄,想到是在集鎮附近,他感到些許安慰。可還是要加把勁呀。 “大姐夫,別送我了,我暫時不會走,房子沒蓋好我走不了,你們別趕我走就成……我說過的話算話。” 大姐夫站住沒繼續跟,看著陳遲一個人往坡上走。   四 月底大姐家就把自行車買回家了。 陳遲問大姐夫借車,說荷花在娘家,最近快要生了。大姐和大姐夫笑瞇瞇地把車借給陳遲。 他騎車到集鎮,在街上轉悠,買了五個包子,正打算走,冷不防和他舅碰著了。他舅笑瞇瞇地走過來說:“你小子來看舅,還買這么多包子干啥?” 他的臉立刻紅得像柿子,眼睛眉毛垂著,卻被他舅扯住:“走,我的親外甥,來家里坐坐。” 陳遲就被他拎著回到家里。舅舅一路上吐苦水,說找他這個外甥找不著,家里一切都好,就是想到把外甥轟走了心里不落忍,外甥結婚沒吃酒水就離席也讓他不好意思再回陳家村。他舅給陳遲賠了好幾個不是,陳遲問:“舅舅,修車鋪的生意咋樣?” 他舅一五一十和陳遲訴,聽到外甥想來集鎮搭鋪,立馬站起來說:“天!真是擇日不如撞日,咱們碰到一塊去了,舅給你撂句直的,舅和一伙朋友準備去縣城開一個修配汽車的廠子,月底領執照,正煩惱這修車鋪給誰接手,剛聽你說這事,豈不兩全其美?你是我外甥,鋪子過給你,我放心,價錢也好商量。” 陳遲聽著,一臉的汗涔涔地落在下巴頜,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。他回到老丈人家,單跟荷花商量過戶的事兒。 “就怕沾親,到時候你舅開個虛的,你掂得住?” “我是他徒弟我還不知道,放心吧,我又不是沒腦子。” 陳遲去他舅家談事,幾乎忘了這是個讓他絕望而堅強的地方,他想,以后修車鋪是我所有,整個鎮上的車都得過我手,定什么價還不隨我。這件事一定得辦妥。 舅舅出一千五,外甥說,一千五高了。舅舅說:“我們到底是親戚,舅舅賠個狠,一千二怎么樣?零件、地界、棚子、工具都歸你。”陳遲答應了。舅舅說,這件事要速戰速決,我現在把鋪子過完戶就去縣城了。舅舅領他到棚子里核對零件和工具,一樣一樣地數。陳遲心里犯嘀咕,舅舅果然是精明人,工具少了不少,肯定是過戶前舅舅動了手腳,一千二的價錢讓陳遲覺得不值。 “八百。” “什么?” “八百成交,舅舅,昨晚和荷花商量,我們只能出八百,其余的錢還有它用。” “你個貪鬼哎,不如殺了你親舅……”舅舅恨得咬牙切齒,陳遲讓舅舅罵他,他在棚子的通風處坐下,晾了一刻鐘,他舅終于答應了。工具核對好后,他舅像突然放松了似的,給外甥遞了一根紅塔山香煙,笑著說:“遲子啊,舅想不到你懶猴一樣,在村里干得真不賴,早知道不該教你修車手藝。” “你就是沒教我嘛。”陳遲好像又恢復到當初那副百無聊賴的樣子。 “跟舅舅說說,你這錢怎么掙到的?鄉下有那么多需要修的車?”舅舅正說著,大表姐從屋子里走出來,跟在后面的還有一個男的,是大表姐的男朋友。 “舅,你不是急著要去縣城嗎,這事兒以后我們再聊,你趕緊的吧。”陳遲要走了,他把錢放在桌上,讓舅舅親自點點。他心疼這八百塊錢這么快轉移到舅舅手里,這么大的買賣樁子他心里沒底,人的手里拿著實實在在的錢,那才踏實。 他和舅舅從家里走出,各奔東西,這時候皚皚的雪正在不停地落下,落在頭頂、肩膀、眼睫毛上,微微冷,忽而一陣寒風吹得他直哆嗦,他騎上自行車,去荷花家的路上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。   五 “你從哪兒來的?你爹碰到你了嗎?” “去我舅家把過戶的事情辦了。” “荷花小產,大出血,你爹送她去醫院了。” “送她去哪個醫院?走,娘,我們去。”        “縣人民醫院,你爹沒帶錢,你身上帶了?” “我沒有,我回家拿。”他無意識地掏了掏口袋,確認從家里帶過來給二老搭房子的錢已經轉移到了舅舅那兒,他走出去騎上自行車,跟寒風一個速度往陳家村趕。 路上風馳電掣地趕,他的腦海里嗡嗡嗡像著了電流,嘴里默念著荷花的名字。雪已經開始狂野,越下越大,行到坡上,路面已經鋪就一層白色的薄地毯,他奮力蹬車踏板,心神惶惶的。一陣怪風,自行車突然傾斜,擦著路上的積雪從路邊崖壁跌下去,陳遲順勢一聲“嗷”…… 山谷里有風,但靜得很,雪越下越大,坡上銀裝素裹,分不清深淺了。陳遲的尸體是第二天下午才找到的,幾個在坡下打雪仗的孩子踩到了埋在雪下像開了瓢麻花似的車圈,扒開附近的積雪便看到零散分布的車零件,最后在一塊硬石旁邊看到倒掛的陳遲。他眼睛睜著,死不瞑目。陳遲的母親聽到消息癱在家里,陳禁火最終挪到事故現場,姐姐姐夫在陳遲的尸體邊哭成了淚人,再看看變了形的車輪,哭得更厲害了。 大姐夫在車子上口袋里找到一些廢舊報紙,上面的文字他不感興趣,但一封看著像陳遲筆跡的信箋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,信里是這樣寫的: 我想有個光明的前途 然而我卻找不到一堵透明的墻 我想有張溫暖的床 然而那里卻由寒冷盛放 死去的人也許都是有福之人 因為靈魂可以在寒冷中不朽     陳遲他舅趕來奔喪,看了這些文字頭直搖,他在車袋子里還發現一個沾有碎鋼屑的圖釘。恍惚間他舅突然明白是咋回事兒了,原來應有的些許慚愧在心里漸漸消融。 “這孩子,腦瓜仁兒到底想什么?”他舅趕忙用手將鋼屑和圖釘捂住。可憐孩子那份心計,竟一點兒不露,自己暗暗做下了,心急終于還是自食其果。 “陳遲這孩子就是性子急,要不然不會出這事兒。”陳遲的母親這樣勸慰自己和陳禁火,陳禁火一直都不愛說話,慣有的沉默沒讓人看出這件事對他有多大的刺激。 雪終于停了,太陽融化了這片土地上一切堅硬和柔軟的東西,包括陳遲倒在坡下流盡的身上的血。 對于陳家村的人而言,陳遲是怎么從坡上摔下來的一直是個謎。 個人簡介   葉稻葵:原名王守軍,1990年出生,安徽宣城人,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,曾獲第十六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二等獎,有小說作品在《萌芽》《北方文學》《廣州文藝》《北方文學》《中國西部文學》發表。 +10我喜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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